“……但也只有现在。”
“地震时来救你的人是我。”
“是呀。”
爱美犹豫地说。
我坐起来问她。
“我见到你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。”
爱美看着一脸诧异的我，眯起眼睛笑笑。
冷冽的寒风吹疼了我的耳朵。
我正想说话，发现已经走到了水塔旁。说是水塔，其实就是个鏽迹斑斑的大铁罐子，外壁上有一架金属梯。
我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说。
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“……爱美明天要去剪头髮吗？”
“……靠过来。”
虽然令人难以置信，但能和特别的人结下特别的羁绊，难道不是一种特别的幸福吗？
“是呀，三十岁的你。那时我十岁。”
“所以呢。”爱美接着说。我最爱她饱含魅力，如呼吸一般自然的吐字发音。
“十五年前。”
我想用这个吻来将某些东西暂时埋藏进心底。
“我也救了你的命。”
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吗？她说话时嘴里吐出白色的气息。
“冷吗？”
“要爬上去看看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们那个世界的人，每五年才能来一次这个世界。五年一度，可以在这个世界停留四十天。”
“是啊，明天我也要去剪头髮。”
我倏地贴近爱美的脸庞，她双目微张随即微笑着眯成两条缝，然后轻轻地合上眼睑，回应我的吻。
“……嗯。”
命运啊，这个词虚无缥缈但又份量十足，压得我放弃原来的坐姿，乾脆躺了下来。
对我来说，未来也是很遥远的事情。
“你不需要道歉，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。”
“……五岁的时候，我第一次来这个世界。”
树林里吹起了寒风，春季的早晨还是挺冷的。
我们的过去，现在与未来，都深深地联繫在一起。支配我们的，恐怕只有……
“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，我们二十岁的恋情限定在五月二十三日与四月十三日之间。”
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聊。
小路两旁的树枝上挂着许多学生做的彩色鸟屋，两棵树干之间还挂着一张吊床。小路的深处有一座水塔，我和林他们曾爬到过水塔的顶端。
远处传来睿山电铁疾驰而过的声响。
“然后我就对你一见锺情。”
“那就是说——”
她大笑着说。是知道我在心里想到的那个词了吧。
爱美就像只小猫钻进了我的臂弯，身体靠着我。我搂住她的腰肢，轻柔的手感和被依赖的感觉让我满心欢悦。
我俩坐在水塔上眺望远处的风景。丘陵连绵起伏，宛如绿色的海洋。山腰下有整齐的田埂和农家，还有四周拉着网的体育场。早两週还能看见成片的樱花树，而今已被后起的新绿取代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这么精神的头髮是谁剪的呀。”
“唔，说得也是。”
“我救了你的命。”
我怕不这样做，她就马上会在我眼前消失。
“五岁的时候……你救了我的命。”
爱美轻声说。
……她说得我脑子有点乱。
“正是阁下。”
“能看见很漂亮的景色。”
“我们的相逢是暂时的。”
“爱美的未来是怎么样的？”
“……那当然了，那时候你还小，又受到那么大的刺激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“这是三十岁的高寿告诉我的。”
“是呀。”爱美说。
“五岁的我看到你的时候，脑子里突然生出『就是这个人』的想法。我也不明白为什么，但就是灵光乍现，感觉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认出了你。”
爱美兴趣盎然地注视着树上的鸟屋，对我说：
“我们今天能像现在这样见面，是因为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向前进发，然后都在未来救了对方。也不知道是谁先救了谁，产生了因果……因为这特殊的缘分，才能让我们在二十岁的现在，能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。”
“嗯嗯，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你，高寿。”
……
“我是被双亲带来的。对我们来说，来这个世界就像去遥远的海外旅行。正好那一次我们三人的週期一致，所以才能一起来。如果没有特殊情况，这样的机会恐怕只有一次。”
“三十岁……”
我和她走在通往后山的小道上。天亮后教学楼里的人逐渐多起来，我俩决定去外面找个人少的地方。
“十五年后。”
她捂着嘴笑道。
就是这个人？这话听着好耳熟。
“怎么样，不错吧。”
我心如死灰，只剩下看着她眼睛的力气。我从她贮满泪水的双目中读出了无可奈何的哀伤。
“当时你抱着我，拚命对我说话。但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，声音和画面都模模糊糊的。”
她接着我的话说。
“……对我？”
她缓缓转过头，凝视着我的眼睛。
“剪得这么好，当然是我啦。”
“唔，未来的事到了未来才知道。”
的确如此。
“好美啊。”
因为我们真的非常非常特别啊。
“那就上！”
“下次再见就是五年后了，那时候我十五岁，你二十五岁，我们相差十岁。再下一次是十岁和三十岁……你应该能预见我们的未来了吧。”
“上去干吗？”
“命运。”
一下又一下，短髮被她抚摸着，感觉非常舒服。
或许在别人看来，我和她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男女。但我们却是对方独一无二的恋人，特殊的存在。
但眼前的爱美是真实的，她是我无可替代的唯一。
“有点。”
我出神地看着爱美，感觉内心深处有一股暖流由下往上渐渐浸透了我的整个身体，我整个人也随之变得透明。
为什么我在看她的时候身体会有如此直观的感受？这几乎是下意识的，并不需要思维的介入。难道是因为我们都曾救过对方，两人生命已经成为一体了吗？
我转过头。她依然眺望着风景。
我很乐意接受这样的解释。
我紧紧地抱住爱美。
爱美观望着视野中广袤的群山。
她以前好像是说过五岁的时候差点死了。
她抬起手，轻柔地摸着我的头髮。
“那天，我们全家去庙会玩，结果活动现场有一个摊位爆炸了。是非常严重的爆炸，而我正好站在附近。如果不是那时有人跑来拉了我一把，我就死定了。而那个拉住我手的人就是你呀。高寿。”